10月25日,世界大型企業聯合會(conference board)的報告稱,美國消費者的情緒之低,是這場經濟衰退最嚴重的時候都不曾見到的。由國會12位成員構成的一個“超級委員會”目前尚意見不一,在大幅削減赤字機制被自動觸發之前,他們只有幾周的時間尋找大幅削減美國預算赤字的途徑了(這個由12名兩黨議員組成的國會“超級委員會”成員需要在11月23日24:00的最后期限之前達成一項能夠在未來十年削減1.2萬億美元赤字的協議。如果委員會不能就減赤計劃達成一致,將觸發自動削減機制。——譯者注)。而在歐洲,各國政府正在就如何應對希臘和其他國家的債務危機而大傷腦筋。
事情真的像其表象那么糟糕嗎?
令人遺憾的是,的確如此,沃頓商學院研究經濟和金融市場的三位教授如是說。在最近向沃頓商學院董事會成員介紹形勢時,弗蘭克林·艾倫(franklin allen)、理查德·馬斯頓(richard marston)和肯特·斯莫特斯(kent smetters)告誡說,經濟真正的復蘇還需要假以時日,局面在好轉之前還可能變得更加糟糕。(要想更多了解歐元區面臨的威脅,請收看對艾倫和沃頓商學院管理學教授馬洛·吉蘭(mauro guillen)訪談的視頻。)
但是,美國真的已經進入經濟衰退了嗎?“從技術層面來說還沒有。”商業和公共政策教授斯莫特斯談到,他舉例說,第二季度的gdp年增長率為4%,來自期貨市場的信息表明,投資者認為,經濟將繼續增長的幾率為75%。
然而,這并不意味著形勢喜人。經濟的大部分增長都被不斷攀升的通貨膨脹率吞噬了,去除通貨膨脹因素之后,gdp的“實際”增長率只有1.3%,斯莫特斯談到。他還補充談到,gdp的增長遠低于經濟衰退前的水平。
雖然美國某些公司報告稱盈利多多,可其他公司則不然,其中就包括大型銀行。經歷過從2009年春季到2011年春季期間的反彈之后,因為投資者對未來的擔憂,股票市場的情緒十分敏感。斯莫特斯預測說,金融市場的動蕩很可能繼續擴展到全球。用于規避投資損失的期權合約(options contracts)的價格大幅飆升,這表明很多投資者形成了一致認識。“在過去一年半到兩年的時間里,(期權合約的)價格不止翻了一番。”斯莫特斯談到。“實際上,市場本身的動態表明:‘是的,還會有更多的動蕩的。’”
金融學教授馬斯頓補充談到,盡管從技術層面而言美國經濟已經復蘇,可這場復蘇卻有些不同以往的特點。“從根本上來說,從金融市場和消費的動態來看,我們的經濟正處于一場典型的復蘇之中。”此外,“出口也比經濟衰退開始前增長了10%。”雖然gdp的增長低于長期增長的速度,但依然達到了經濟衰退之前的水平,與此同時,消費實際上也超過了經濟衰退前的水平,馬斯頓談到。
那么,問題何在呢?通常情況下,一場經濟衰退結束后,消費水平會出現突發性提高;可這次,雖然經濟已經復蘇,但消費并沒有加速增長,馬斯頓談到。家庭資產負債表“依然受損嚴重”,主要原因在于住房價格的崩潰。一般住房的價值比經濟衰退之前減少了20%到30%,大約有四分之一房主欠下的抵押貸款數額超過了他們住房的價值。數百萬美國人面臨著喪失抵押品贖回權的窘境。
另外,“對勞動力的需求也依然遠遠低于正常水平。”馬斯頓談到。高企的失業率——一直維持在大約9.1%的水平——意味著數百萬人不能像以前那么花銷了,有很多有工作的人也因為缺乏安全感而減少了開支。失業的狀況比以往持續的時間更長,導致了工人技能的荒廢,從而使其在新工作上掙到老工作那么多錢的機會進一步減少。對那些沒有大學學位的人來說,就業的前景尤顯暗淡;而擁有大學學位的人失業率只有大約4.2%。
最重要的事,“企業投資一直保持低迷。”馬斯頓指出。從2005年年初到2007年年底,企業的投資增長大約為20%。但其后,這一數字一直在持續下降,目前只比2005年的水平高出5%。有些大型企業坐擁可用于聘任員工或者擴張的巨額儲備,但它們并沒有支出,因為需求低迷,它們不需進行擴張。在正常的經濟復蘇中,公司會在辦公建筑、工廠和其他設施上投入資金,這些投資會加速經濟的發展。“可這次,因為我們有房地產繁榮時期留下的遺產,所以,人們對更多空間的需求很少。”馬斯頓談到。
此外,那些確實很想擴張但手里卻沒有足夠的現金用來支付這些項目開銷的公司,則在取得貸款時麻煩重重。馬斯頓談到,雖然很多出借人有錢為這些企業提供資金支持,但他們感到擔心的是,一旦經濟狀況無法改善,企業是否能償還貸款。商業貸款和工業貸款遠低于2009年的最高水平,盡管商業銀行近2萬億美元的現金資產是2009年年初的兩倍。
馬斯頓談到,為了滿足最新的監管要求,銀行正在儲備資金,而其中的很多要求依然沒有最終成形。同時,金融機構也需要儲備資金以備不時之需——償付訴訟案裁定的大筆資金,這些案件是很多州對銀行在銷售其價值現已崩潰的抵押貸款證券中所扮演的角色提起的訴訟。
對多米諾效應的擔憂
歐洲的債務危機讓美國的艱難景況雪上加霜。馬斯頓認為,美國銀行與歐洲相互關聯。他還補充談到,歐洲的問題是人們討論在美國發生另一場衰退的聲音漸趨增多的重要原因,他指出,在歐洲的債務危機在今年夏季突然爆發之前,美國的股票市場走勢喜人,但現在卻頗為低迷。“如果歐洲的局勢突然惡化,我們也會陷入一場深度衰退。”他告誡說。
斯莫特斯談到,今天,美國的很多公司都嚴重依賴歐洲和其他地區的市場。舉例來說,2008年,標準普爾500指數(standard & poor’s 500)公司有近48%的收入來自海外業務,而2003年這部分收入所占比例則不足42%。“25年前,這一數字只有百分之十幾。”業務的相互關聯意味著一個地區出現的麻煩很可能會影響到另一個地區。我們可以從美國和歐洲股票市場的動態中看到這種效應,現在,這兩個市場的行為通常都會同步進行。斯莫特斯談到,在近85%的時間里,這兩個市場的上漲和下跌具有相關性,或者說市場動態保持一致,而在20世紀90年代,同步變化的時間則不足50%。
對歐洲來說,希臘的債務危機是最嚴重的切近問題,希臘債券價格的崩潰促使其收益率水平從一年前的不足6%飆升至今天的18%以上。馬斯頓認為,如此之高的收益率表明,債券市場預期希臘政府債券將會違約。愛爾蘭和葡萄牙債券收益率的迅速上漲表明,投資者對這些國家同樣深表擔憂。
雖然法國、德國和歐洲其他國家的領導人在著力解決希臘的問題,但他們不會推行類似于在美國實施的“問題資產救助計劃”(troubled asset relief program)那樣的救助方案。馬斯頓表示:“北歐國家認為,在各個國家之間進行財政轉移支付有失公平。”他還談到,德國領導人一直堅稱,這樣的轉移支付不應該成為歐洲經濟一體化的特色。此外,北歐國家領導人還擔心,如果希臘再度陷入危機還需施予救助。
與此同時,北歐國家也對索性讓希臘不受約束、允許其違約感到擔憂,他們擔心這會在葡萄牙、愛爾蘭或許也包括意大利和西班牙等國家產生“多米諾效應”。馬斯頓指出,法國和德國的銀行持有這些國家的大量債券,債券違約則會讓這些銀行遭受重創。
有專家堅持認為,最好的辦法是讓希臘違約,并遭受經濟崩潰之痛,這樣可以迫使這個國家快速解決這個問題,而不是慢慢拖下去。但是,歐洲的團結意識卻讓各國首腦很難這么做,金融學教授艾倫談到。很多人認為,第一次世界大戰后讓德國中產階級遭受重創的《凡爾賽條約》(treaty of versailles),使納粹輕松攫取了權力。普法戰爭以后,法國因為戰敗而被迫割地賠款之后很多問題也隨之而來。
“當人們使用‘團結’這個詞語時,他們的意思是說:‘我們不想回到19世紀末和20世紀初的那種狀態。’”艾倫談到。與此形成對比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時較為寬宏大量的條約則讓德國和日本迎來了繁榮。
“一個幾乎不可收拾的局面”
艾倫認為,目前這場債務危機可能帶來五種結果,每種結果出現的可能性幾乎相等。
一種可能的結果是,投資者承擔希臘債券投資的部分損失,其他陷入困境的政府以某種方式避免違約或者不需救助。第二種可能是“某種形式的逃避責任”,或許可以通過允許發行更多貨幣,并將債務以極低的利息延期20年或30年的方式來實現,艾倫談到。
第三種可能是使債務投資造成大得多的損失,第四種可能是讓希臘脫離歐元區,重新恢復其貨幣德拉克馬。第五種可能性:完全不可預料的結局,因為有多個國家的政府參與其中,這種可能性始終存在。“這是個非常復雜的問題。”艾倫指出。“某些結果可能較為溫和,但某些結局則會令人驚恐不已。”
馬斯頓補充說,“因為政治家們已經失去了耐心,所以,他們面臨著一個幾乎不可收拾的局面。”美國的情況亦然,在美國,政府債務的膨脹有在經濟產出中所占比例不斷增長的危險,斯莫特斯談到。
來自國會預算局(congressional budget office)的數據顯示,聯邦稅收與gdp之比一直保持相對穩定,1970年這一比例為19%,2007年為18.5%,2021年可望微幅上升到20.8%的水平。但是,人們預期政府的支出則會迅速增長,從1970年和2007年分別相當于gdp19.3%和19.6%的水平,上漲到2021年24%的水平。